经过了一夜,早上又淋了雨,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且黏在了身上, 她前天挂在浴室滴水的睡衣还未来得及拿到阳台,就已经独自在这潮湿的环境中阴干,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, 沉重得见不到一缕阳光。
她拉开淋浴间的门打开花洒, 她需要浑身衝洗一下, 试图把这压抑的情绪衝刷掉,可是随着雾气的升腾,婆婆慈祥的脸在脑里却变得越来越清晰,她再也控制不住, 掩面痛哭,哭得和小吴老师先前一样歇斯底里,此刻可以夹杂着这水声,尽情释放。
洗好澡,纪昱恆已经不在玄关,她寻视了一圈,最后打开了书房的门。
浓重的烟草味瞬间扑鼻而来,他独坐在书桌前,指间还有兀自燃着的香烟,冉冉地飘浮在空气中,而他面前的烟灰缸,已堆积了好几根烟蒂,有的还在亮着红猩。
涂筱柠抬步走过去,没有像往常一样责怪他,也没有抢过掐灭,而是静静站在一边看他,任由这烟草的味道把她也包围,然后她紧握住他的手,尝试给他一点自己弱小的力量,即使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。
他牵过她的手,将她的手背覆在自己脸颊,轻柔摩挲着,似在寻找一丝慰藉,然后他拉了拉她,让她坐在自己腿上,他埋首在她肩上,像是他这世间最后的依靠。
涂筱柠默了默,慢慢伸出双手捧着他的头将他揽入怀中,如平日他经常对她那般,这样他就也能听到她的心跳了。
两人静坐了很久,动也不动一下,直到他指缝的烟灰散
落了一地,连余温都没有了,他才抬起头与她对视,他的唇还是那样浅薄,轻启着似在努力张口,可隻说了一个“妈”字就顿住了,那粗蔼的声音哪里还有他原来的清透醇厚,像被火烤过一般,是从未有过的糙沉。
涂筱柠心一紧,捂住他的嘴,她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。
他却坚持拉下她的手说完,只是不再发声,换成了用气低语。
“妈,最后,跟你说了什么?”
涂筱柠闭了闭眼,伸手去触触他的眉,他的眼,涩着嗓告诉他。
“她说,让昱恆以后别那么辛苦了,让我们好好的。”
指尖有冰凉,一滴,两滴落在她的手背和掌心,她知道是他的,却没有抬头去看,而是又将他抱入怀中,她像哄一个孩子般地轻轻抚摸他的背脊,一下一下,柔柔的,缓缓的。
她说,“以后,你还有我。”
这大概是涂筱柠过得最艰难的周末,周一的早晨她在浅眠中惊厥,伸手一摸他已经不在枕边,她立刻下床寻他,脚步慌乱,可一开房门就看到已经正装笔挺立在客厅的他。
“昱,昱恆。”她喃喃地唤他的名字,前一秒还紧张的心才慢慢落了地。
他望着她,看到她从惊慌失措到回归理智,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。
他喉嗓微动,迈步将她抱进怀里,很紧很用力。
他低语,“没事了。”
涂筱柠点点头,清晰听到他的声音,真实地触到他的温度,在他怀里心才渐渐定了下来。
刚刚醒来没看到他的那一瞬间,她害怕得六神无主,生怕再也见不到他。
“你今天,要去上班吗?”两人抱了很久,她埋在他怀里问。
“嗯。”
她仰头,“可以吗?”
他点头。
她就不再说话,隻紧紧用双臂环抱着他回应。
逝者安息,生者奋发,他们的日子却还在继续,得向前看,好好过才是。
这样短的时间内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,于她而言一点也不惊讶,因为这就是他,纪昱恆。
“我给你做早饭好不好?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过东西。”她给他抚平衣领细声问。
“好。”这次他没有拒绝进食,声音虽然还是暗哑,却恢復了一些。
他终于愿意吃
东西了,涂筱柠这两天紧绷的神经也松了松,她抬步欲走向厨房,却没能抽离他怀抱,他还是紧攥着她,深深凝望。
她便覆在他手上,哄他,“那你跟我一起去?”
他收了收手臂,又将她拥入怀里,这次比刚刚久了一些,最后他唇在她耳畔落在三个字,“对不起。”
涂筱柠摇着头里搂他更紧,“是我,是我对不起。”
他未再言语,仿佛这样抱着她就可以地老天荒。
涂筱柠也调整好自己去上了班,出家门前她用拿冰块敷脸,才把那肿胀的眼睛恢復了正常些,至少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。
她来到单位,跨进去前她重重呼吸了一口气,然后屏气凝神地踏了进去。
他的办公室早已敞开,他坐在办公桌前听着排队的同事向他一一汇报事情,他上周突去总行,仅仅两天就堆积了很多棘手之事,各个条线的各项工作都需要他拿主意最终敲定方案。
他此刻端坐在众人眼前的样子,丝毫看不出才经历了人生中最悲痛的事,他聚精会神,侃然正色,却仍是锋芒毕